沙特在最近幾周將發表對安哥拉和尼日利亞的“最后通牒”，要求他們提交詳細的保證書，以限制石油生產。否則這個全球第二大產油國將再次發動一場油價戰爭。

這猶如一顆定時炸彈。事實上，產油國真正“敵人”并非彼此，而是日漸壯大的可再生能源。昔日，在石油這個“大哥”眼中，可再生能源只是個“街頭混混”，但是現在，他已經成為真正的“勁敵”。

歷經數十年的創新和努力，一個新的能源時代真的到來了。

作為全球最大的光伏市場、世界光伏壓艙石，中國正站在平價、低價的歷史節點上。剛剛發布的2020年中國光伏電站競價規模顯示，一度電補貼只有0.033元，比去年驟降50%，加權平均電價為0.372元/千瓦時，觸碰到了大多數省份燃煤標桿電價。

這是歷史性的一刻，新能源擁有了與化石能源在正面戰場“大決戰”的能力。

在光照資源豐富、盛產石油的阿拉伯地區，今年4月，世界主要產油國阿聯酋一個1.5GW光伏電站招標，獲得了世界最低的太陽能發電價格，為1.35美分/千瓦時（折合人民幣0.096元/千瓦時）。

新能源競爭力像風暴一樣席卷全球。本月初，特斯拉市值已經超過豐田，高達2000億美元。作為顛覆燃油車的代表性新能源電動汽車品牌，特斯拉只用了10年時間，就問鼎全球汽車業，將眾多燃油車品牌碾壓在時代的車輪中。

即便是力挺化石能源的“川建國同志”，也沒能扼制新能源的強勁勢頭。這位一上臺就揚言扶持化石能源、看不上清潔能源的美國總統，在當政3年半期間，美國退役的煤電規模，竟然已經超過奧巴馬的4年。

更為戲劇性的是，今年，美國可再生能源發電量將首次超過燃煤火電。十年前，美國的電力需求近半還由火電供應。

光伏、風電等新能源發電成本的大幅下降，電動汽車的逐漸普及，大范圍電能替代，成為摧毀傳統油氣等化石能源最有力武器。

資本早已嗅到這一點。國際頂級投行高盛預計，明年全球可再生能源投資將首次超過石油和天然氣。

新的能源時代已經呼之欲出。

01

油氣巨頭們已悄然行動

可再生能源投資超過石油和天然氣，這是其歷史性的勝利。

資本不是活雷鋒，絕不會單純性支持可再生能源，而是看到投資可再生能源更加有利可圖。

按照高盛的分析，新油氣項目的資金成本已經遠遠超過可再生能源。這家投行將新油氣項目的門檻利率定為10%至20%，而可再生能源的資本成本僅為3%至5%。

未來，戴在化石能源頭上的緊箍咒會愈發趨緊。英國《金融時報》援引的一份最新報告稱，氣候變化對金融穩定造成的威脅比新型冠狀病毒疫情更大，為了應對這一問題，必須收緊針對銀行對化石燃料集團放貸的規則。

這意味著從現在開始，投資清潔技術比化石燃料資金成本更便宜，投資風險更低。

這個判斷背后的邏輯源于碳的定價。高盛認為，高碳投資與低碳投資在資本成本上的差異，意味著碳價格為40-80美元/噸，遠高于大多數碳定價方案。

按照全球氣候約定，為減少化石能源的碳排放，發達國家需要支付碳的排放成本。現在，投資高碳和低碳在資金成本上的差異，顯然已經低于投資高碳需要付出的成本。

“這從結構上限制了石油和天然氣行業的投資能力。”高盛認為，過去5年，新的長周期石油項目資本支出已經下降了60%。今年上游油氣投資預計將銳減1560億美元，降幅為29%。

作為第二大化石能源，煤電也面臨相似的境遇。落基山研究所認為，當前，在許多國家，新建可再生能源發電項目的成本均低于新建煤電成本。全球超過半數的現有煤電資產的運營成本高于新建可再生能源項目。

石油行業面臨最大的變量是交通領域電能替代，因為全球石油消費超過一半用在這一領域。石油巨頭們一直在憂慮燃油車將被電動汽車革命。這柄懸掛在石油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近年來愈發鋒利。

有一組數據令石油巨頭們膽戰心驚。2019年，電動汽車的全球銷量突破210萬輛，超過了創紀錄的2018年，使電動汽車的存量增加到720萬輛。電動汽車在2019年占全球汽車銷量的2.6%，占全球汽車庫存的1%左右，同比增長40%。

國際能源署預計，到2030年，全球將有2.5億輛電動汽車在路上行駛，屆時電動汽車的全球電力需求達到550TWh，是2019年的6倍，電動汽車將占全球年度電力需求的4%，在目前0.3%基礎上提升13倍。

這讓石油巨頭們感到恐慌。多年來，這些巨頭一直致力于巧妙的公關，將自己描繪成嚴肅對待氣候變化的人，同時又在很大程度上維持著現有的石油和天然氣戰略。過去很多年，石油巨頭在可再生能源方面的投資微乎其微。

但高盛認為，現在，這一轉變將真正開始。國際大型石油公司已經將50%的資本支出用于低碳領域。其中，在可再生能源和清潔能源上的資本支出比例，已經從過去兩年的2%-3%，上升到今明兩年的10%-15%平均水平。

數據來源：高盛 翻譯：瓦叔

荷蘭石油巨頭皇家殼牌首席執行官Ben van Beurden說，面對新冠疫情，公司在史無前例削減預算之際，仍希望“保留”新能源部門。“我們仍然相信，正在進行的能源轉型可能會在復蘇階段加快速度，我們希望處于有利位置。”

遺憾的是，在向清潔能源轉型道路上，中國“三桶油”是落后的。當然，這可能與中國油氣安全保障有關。

02

新時代下的能源格局推演

以光伏和風電為代表的新能源，成本越來越低。尤其是最近兩三年，中國光伏行業的技術革新和成本下降速度明顯加快，在全球范圍內一騎絕塵。

印度頂級富豪、阿達尼集團董事長高塔姆· 阿達尼表示，太陽能成本在過去40年里下降了99%， 并且在未來40年里還將下降 99%。

在技術革新的推動下，風光成本可能會無限趨近于零。這將從根本上動搖化石能源的根基。

未來注定是電力占據主導的時代，而非油氣。按照國際能源署最新的預測，在既定的政策方案中，全球用電量的增長速度將是整體能源需求增速的2倍多。按照可持續發展的設想，電力是2040年能夠保持消費增長的少數能源之一。到2040年，電力在最終消費中所占的比例將超過石油。

那時，電力將取得決定性勝利。石油將逐漸淪為“綠葉”。

2000年至2018年全球石油和電力消耗的變化

來源：國際能源署

2018-2040年國家政策情景中石油和電力消耗的變化

來源：國際能源署

而在屆時的電力構成中，可再生能源又將占據主導性江湖地位。國際能源署預測，在風能和太陽能光伏發電的推動下，可再生能源將在2020年代中期全面超過煤炭。到2040年，低碳能源將占總發電量的一半以上。風能和太陽能光伏發電是表現最好的，但水電（占2040年總發電量的15%）和核電（占8%）還是占據了不少的份額。

2000-2040年規定的政策方案中按來源劃分的發電裝機容量

來源：國際能源署

在未來電力主導的新型能源時代，必然會催生全球電網互聯格局。這與當前油氣管網全球互聯境況相仿。

基于此，中國提出了全球能源互聯網戰略構想——通過現代特高壓、智能電網的技術，將世界各國廉價清潔的電力進行全球范圍配置。按照全球能源互聯網發展合作組織預測，到2050年，全球有望逐步形成18個主要同步（聯合）電網，形成“九橫九縱”全球能源互聯網骨干網架。其中“九橫”包括北極能源互聯、亞歐北橫、亞歐南橫、亞非北橫、亞非南橫、北美北橫、北美南橫、南美北橫、南美南橫等9大通道。“九縱”包括歐非西縱、歐非中縱、歐非東縱、亞洲西縱、亞洲中縱、亞洲東縱、美洲西縱、美洲中縱、美洲東縱等9大通道。

“九橫九縱”全球能源互聯網骨干網架

來源：全球能源互聯網發展合作組織

看到中國提出這一戰略構想之后，印度政府也“照葫蘆畫瓢”，提出了全球可再生能源電網的戰略設想——一個太陽，一個世界，一個電網(OSOWOG)。

中國“十四五”能源規劃專家組一位成員認為，印度莫迪總理提出的OSOWOG戰略，盡管有借用全球能源互聯網概念和我國爭奪地區影響力的意圖，但也說明發展中國家的確面臨緊迫的能源消費增長、低碳轉型、區域合作的實際需要。

無論是中國還是印度的戰略構想，本質是相同的。兩國都注意到未來必然是低碳、清潔、廉價的清潔能源電力時代。當然，這些戰略構想的實現絕非一朝一夕之間，需要各個國家聯合起來。

盡管當前全球電網互聯遭遇眾多阻礙，但是未來注定會實現，并且不會以某個國家的意志為轉移。

03

發展與氣候控制一舉多得

得出這個結論，從根本上源于全球正在遭遇的氣候危機。

氣候變暖帶來的破壞力早已席卷各個方面，比如冰川融化，越來越頻繁、兇猛的洪水，夏日里愈發洶涌的熱浪，以及肆虐全球的流行病毒。只是大部分人仍然視若無睹。

沒有人知道當前肆虐全球的新冠病毒是否與氣候變暖有關，人們對其還知之甚少。有一種較為可信的說法是，如果氣候變暖繼續下去，科學家曾經在冰川里發現的古老病毒有可能會被釋放出來。那將是一個恐怖的景象。2019年9月，北極海冰體積比1979年下降了50％以上。這種形勢還在進一步惡化。

人們對于戰爭帶來的傷亡感到恐懼。事實上，被譽為“環境史學家”的賈雷德·戴蒙德（Jared Diamond）在《槍炮、病菌與鋼鐵》一書中給出的結論是，病毒帶來的死亡遠遠超過戰爭。這就像當前全球正在肆虐的新型冠狀病毒，已經讓全球超過1000萬人感染，死亡人數超過了50萬。

賈雷德·戴蒙德說，可以明確的是，氣候變化和資源枯竭造成的死亡人數又遠遠超過疫情，雖然它們不會在短時間內奪走這么多人的生命。

從現在開始，人們會發現，極端氣候將會頻繁上演，不斷刷新認知。上個月末，北極圈內氣溫創下38℃歷史新高。類似的新聞，在過去許多年里不斷見諸媒體，只是嚴重性越來越高。世界氣象組織警告說，北極溫升速度大約是全球平均水平的兩倍。

為了應對危機，《巴黎協定》提出，本世紀末前，把全球平均溫升控制在前工業水平的2℃以內，并將努力把溫升限定在1.5℃內。

而大規模發展清潔能源，尤其是可再生能源，既可以有效解決氣候變暖帶來的環境危機，也可以推動全球經濟的增長。

昔日，可再生能源雖然清潔，但是因為成本高昂，一直被政府認為是財政負擔。各國政府為了降低碳排放，減少污染，每年從財政中拿出來大量的錢，補貼可再生能源。

經過數十年的技術革新和政府支持，現在，可再生能源不僅逐漸擺脫了對財政補貼的依賴，還將對各國經濟和財政起到正面促進作用。

“清潔技術投資在即將到來的經濟復蘇中將發揮著重要作用。”就連對投資一向嚴苛的高盛都認為，綠色基礎設施的資本和就業密集度是化石燃料的1.5至3倍。這是一個“有利于增長、有利于環境的公私合作的有力例子”。

按照高盛的說法，每1歐元用于可再生能源投資，就相當于1-10歐元的GDP增長。該機構預計，清潔技術每年可以推動1-2萬億美元的綠色基礎設施投資，并在全球創造1500-2000萬個就業機會。

關于清潔能源對全球環境和經濟的貢獻，全球能源互聯網發展合作組織有過一個更為系統性的論述。

該機構認為，構建全球能源互聯網綜合效益是巨大的。全球能源互聯網系統每投入1美元能夠獲得9美元的社會福祉，在避免氣候損失、拉動經濟增長、創造就業、促進協同治理、落實可持續發展等領域，可以累計創造超過720萬億-800萬億美元的社會福祉。

近期，全球能源互聯網發展合作組織將面向全球發布氣候問題終極解決方案報告——《破解危機》，系統性闡述清潔能源、全球電力聯網可以有效解決全球氣候環境問題。

未來能源發展方向，不是一個多選項，只能是單選項。

參考資料：

Jared Diamond：《槍炮、病菌與鋼鐵》

高盛：《碳經濟學》報告

英國《金融時報》：氣候變化對金融穩定的威脅超過新冠疫情

國際能源署：2020年全球電動汽車展望

國際能源署：2019年世界能源展望

財聯社：疫情加劇歐洲、美國能源分歧—綠色能源和化石燃料“爭霸賽”開啟

全球能源互聯網發展合作組織：全球能源互聯網應對氣候變化研究報告

美國能源經濟與金融分析研究所IEEFA：印度總理納倫德拉 · 莫迪的新“一個太陽、一個世界、一個電網”愿景是積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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